智永《千字文》箋本 ,真跡現在日本
智永《千字文》碑本
辯才跪謝了李世民,乘坐御賜馬車返回浙江永欣寺,來到長安城外一處驛站稍歇,此時,蕭翼趕來道別,「大師,下官此番得罪了。」蕭翼內心頗為內疚說。
辯才立於風中,眼眶含淚,對蕭翼視而不見,聽而不聞。
「請大師體察下官難處,常言道,食君之祿,擔君之憂,下官不得不為之啊!」蕭翼深深作揖。
辯才對蕭翼徹底恨透了,他想,為官者不但不為人民作主,反而用下三濫手段騙取百姓財物,這種官實在太可惡了。 辯才兩眼通紅, 仰頭看天,悲憤莫名。
蕭翼試圖曉以大義,說:「《蘭亭集序》是王右軍傳家之寶,智永禪師因為無後,才贈送與你,然而,大師也是出家人,同樣沒有後人可以繼承這書帖,大師此前為了保護書帖惶惶不安,今書帖由朝廷收受,自然是無比安全了,今後也不用擔心遺失。」
辯才嘴角微微一掀,尋思蕭翼這番話似乎有些道理,不過,他內心的確痛恨此人,於是說:「蕭大人,不必再說,貧僧在此告別!」語畢,登上馬車揚長而去。
蕭翼望著馬車的背影消失在夕陽下,嘆了一口氣,上馬向李世民覆命。
二個月後辯才終於回到永欣寺,這是因為他心中氣憤難平,途中又沾了風寒,所以耽擱了一些時日。 方踏入山門,徒弟來報,說浙江府尹月前送來白銀三千兩、綢緞三千匹,是奉了皇帝聖旨送的。
辯才不多說,命徒弟只管收藏起來。
過了幾天,辯才心情稍平服,來到藏經閣翻閱師父留下的書帖,他鋪開白紙準備臨摹,當他看到《真草千字文》,字體龍飛鳳舞,氣勢恢宏,不禁佩服萬分,草書到了師父手上,才有了規範,才有了書寫法則,心中對師父的崇敬又多了一分,想到這裡,辯才更加痛恨自己丟失了《蘭亭集序》,悲恨交集之下,辯才想起了師父三十年前交付的事。
三十年前那個冬天,浙江下了一場大雪,整個雲門寺被白雪覆蓋,辯才穿著棉衣仍然冷得渾身哆嗦,忽然間,小沙彌來報,說師父有事召喚,師父已經接近百歲高齡,最近身體越來越差,辯才擔心有甚麼事情發生,於是急跑去藏經閣,剛踏入藏經閣大門,只見智永禪師俯首盤膝坐在床上,前面放著一個鐵盒,辯才感到氣氛有點凝重。
辯才向師父深深鞠躬,雙掌合十,問:「師父,呼喚徒兒未知有何吩咐?」智永微微抬起頭,指一指椅子,說:「坐!」,聲音很微弱。「是。」辯才一向遵從師父的說話,畢挺著身體坐下。「打開這個盒子,看看裡面是甚麼?」智永說。
辯才打開盒子,盒子裡面有一件物品用一塊織錦裹著,他緩緩解開綁帶,一個卷軸躍入眼簾,辯才猜這一定是珍貴的書畫,他屏著氣息,慢慢展開卷軸,一幅字體飄逸俊秀如流水行雲,筆力雄健似入木三分、佈局完美不落俗套的書帖出現眼前,「永和九年,歲在癸丑,暮春之初,會於會稽山陰之蘭亭,修禊事也⋯⋯」,噢!這不是王羲之《蘭亭集序》嗎?辯才的心在激烈跳動,手在劇烈顫抖,辯才抬起頭想問問師父是不是真跡,師父輕輕的摇搖頭,示意他看不去,「⋯⋯是日也,天朗氣清,惠風和暢,仰觀宇宙之大,俯察品類之盛,所以遊目骋懷,足以極視聽之⋯⋯」辯才又抬頭瞄了師父一眼,看見師父依然垂著頭入定似的。
「⋯⋯向之所欣,俯仰之間,已為陳跡,猶不能不以之興懷,況修短隨化,終期於盡。」看到這裡,辯才幾乎快要窒息,他深深呼吸,強壓情緒看下去,「⋯⋯故列敍時人,錄其所述,雖世殊事異,所以興懷,其致一也。後之攬者,亦將有感於斯文。」
辯才連看三遍之後,顫抖地問:「師父,此書帖真是王羲之墨寶?」智永説:「此書帖正是先祖王羲之原作《蘭亭集序》,千真萬確!」智永語氣無比堅定自豪。 辯才聽後非常驚訝,久久說不出話,對他來說,這書帖是王羲之的真跡已是不可思議,最令辯才震驚是師父竟然稱王羲之為先祖,而他一向只知道師父俗家姓王,斷想不到與書聖有關係,於是緊張的問:「師父,你這話怎講的?」
智永長長地嘆了一口氣,緩慢地說:「我原名王永之,是王羲之七世嫡孫,因我與佛有緣,弱冠之時已皈依佛門,潛心研究佛學至今七十年。東晉永和九年,三月初三,先祖帶領兩個兒子王凝之王獻之與謝安等人在會稽山蘭亭舉辦盛會,喝酒作詩,一共作了五六十首詩,各人決定將詩會集,一致推舉先祖作序,先祖借酒意,即席揮毫,寫下被世人譽為天下第一行書的《蘭亭集序》。」
説到這裡,智永喉嚨有點乾渴,連咳數聲,辯才見狀立即端來一杯茶,智永呷了兩口,斷斷續續說:「第二天,先祖酒醒,看見昨夜的集序有幾處塗改,便拿出鼠毛筆和蠶繭紙來重抄,可是連抄六七遍,皆不如昨晚所寫的一氣呵成,那麼暢快淋漓。
先祖思索了一會,把兒子凝之、獻之等人呼來,吩咐把《蘭亭集序》原帖作為傳家之寶,不與外傳。」
智永説了半天話,精神已經頗為萎頓,辯才見狀忙叫師父休息,改日再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