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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7年照片 |
人總喜歡回首前塵,細數日子的年輪,眼前這座殿堂,不經不覺已有一個甲子的歷史了。
高座的窗戶還是那麼的明淨,透過玻璃看到的海港卻不是多年前原貌,對岸鱗次櫛比的大樓,較從前更多更高,最為傷感是海港狹窄了很多,一條新修的公路橫亙在眼簾之下,昔日的悠閒倏變成了煩囂,從外表看來,白色的外牆,刻板的方格子玻璃窗,光斑依舊不改,平平淡淡,儼如一輩子老實巴交的漢子。
如果把高座比喻為丈夫,那麼,低座就是他的妻子了。 向海的玻璃外牆改變了很多,門前偌大的廣場剩餘一半面積,碼頭早就搬走了,低座外觀與前大相逕庭,就像女人善變,倒也符合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的感覺。 這對夫妻執手相看六十載,想不到的是,他們之間竟然靠一座神龕來維繫,猶如一對守墓人,當外面的事物都化為泛黃的記憶,但他們還在用跳動的音符譜寫歲月的頌歌。
在碼頭最後一塊花崗岩存庫入倉和最後一根木樁沉入海底的前夕,黃昏中,我再到那裡撫摸岸邊的圓柱,倚靠那條熟悉卻已鏽蝕的欄杆,當我猶在凝神注視海面的燈光倒影之際,記憶如潮水湧來:一陣熟悉的腳步聲由遠而近,那時還不是我的妻子的女人來了,她像一陣風翩然而至,兩顆熾熱的心在晚風中編織生活,及後,我們經常到來這裡接受文化熏陶,帶子女玩耍拍攝,品嘗中西美食,⋯⋯ 驀然間,一下浪聲打破沉寂,瞬間回到了現實。
音樂廳穹頂的燈光如星羅棋布,朱漆脫落又補上,座椅的顏色不知道轉換了多少次,我俯首細看柔軟舒適的地毯,企圖尋找曾經留下的腳印。 呆坐間,「梁祝」隱約響起,記得那次沒有人演奏,只是純粹播放音樂的「唱片欣賞會」,優美的樂章卻教人回味至今。 浮想中,我知道當年青年鋼琴家已經變成了老人,話劇中的會考生變成退休長者,跳舞少女變成廣場舞的大媽,坐在台下的大部分觀眾,透過玳瑁眼鏡觀察著兒孫。
圖書館佈局略有改變,萬變不離其宗,白色的燈光依然故我,白得有點冷漠,藏書不太多,卻應有盡有,她是我的良師益友,數理化的答案可以在這裡找到,國學知識可以在這裡吸收。 還有,樓上展覽館的水墨丹青,玻璃櫃裡面的國寶,哪一個不是歷史的見證和文化的承傳?凡此種種,皆是我成長的添加劑。
拾級而上,在露天長廊徘徊,眼底下的獅龍標識早已拆除,舊日頭戴軍帽,身穿禮服,手執佩劍的殖民官,登岸後不可一世地走進會堂的光景不復存在,新時代的足跡早已印在腳下,眺望西邊,夕陽正下,潮水復漲,心頭的暖意和身上的寒意再次碰撞,回眸瞧那對高低夫妻,他們依然守護那座不知名卻帶點突兀的紀念龕,似乎還在續寫歲月的童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