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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了趕在風雪來臨之前返回中原,董祀率領迎歸隊伍曉行夜宿,沿途不敢多作勾留。
這天,車隊來到大劍山山口,遇上了龍捲風,最初,地面只是一個旋渦氣流,宛如陀螺般狂轉,不一會,一條白色狂飈從天而降,與地面陀螺對接,頓時,天昏地暗,狂風怒吼,強大的氣旋把帳篷人畜都捲到高空而不知所終,蔡琰在塞外住了十二年,雷電風霜都司空見怪,從未見過如此特大水龍捲?
越過大劍山,大地開始青綠,蔡琰知道中原近了,近鄉情更怯,一方面,她為能夠重返故鄉而高興;另一方面,卻深深思念著兩個兒子,到了晚上,她終於寫完了十八拍最後三拍:「十八拍兮曲雖終,響有余兮思無窮。」
數日後,終於來到恆山西段,這𥚃佈滿關口要塞,其中一處關口形勢特別險峻,那就是有「九塞之首」和「天下第一關」之稱的雁門關,關內漢土,沃野千里;關外胡地,黃沙浩瀚,漢胡相爭千百年,此處就是戰場,多少英雄故事在這裡扮演。
蔡琰登上城樓,寒風凜凜,衣䄃飄飄,愁緒紛亂,董祀捧住一件披風也登上城樓,遞上前說:「文姬姐姐,此地業已趨寒,千萬別著涼,丞相飛鴿傳令,擬請姐姐在驛站小休數日,方啟程回去長安,先祭祖,後敘舊。」
蔡邕墳前雜草叢生,石人石馬仍在,墓碑勉強看出「漢左中郎將蔡邕之墓」字樣,蔡琰一身素服立在墳前,想起父親枉死,不禁悲從中來,泣不成聲。
侍琴和僱來的傭人忙著清理雜草亂石,董祀爬上梧桐樹修剪枝葉,大家忙亂了半天,才清理完畢,蔡琰獻上祭品,淒然跪下,向父親訴說十二年來的遭遇,董祀在旁陪著流了不少眼淚,最後,她把《胡笳十八拍》謄本連同冥鏹燒了,又把古琴焦木埋在梧桐樹下,還了左賢王的心願。
蔡琰前往鄴城覲見曹操,曹操赤壁新敗後,沒有返回長安,直回老巢鄴城休整,估計是無顏見天子。
銅雀台在鄴城的西北隅,台高十丈,房屋百餘間,巍然崇舉,金碧輝煌,落成後,曹植寫了《銅雀台賦》,當中有「攬二喬於東南兮,樂朝夕之與共」二句,被諸葛亮斷章取義用來激使周瑜同意聯合劉備打敗曹操。
銅雀台內曹操捋著鬍子閱讀蔡琰《胡笳十八拍》後大聲叫好,驚動了夫人,卞氏從後堂步出,「丞相,甚麼事這麼高興?」
「夫人你看,多好的詩!」曹操指著『天無涯兮地無邊,我心愁兮亦復然。人生倏忽兮如白駒之過隙,然不得歡樂兮當我之盛年。』
卡氏拿來一看,說:「文意有點像你的『譬如朝露,去日苦多。慨當以慷,憂思難忘。』」接著又問:「是誰寫的詩?」
「蔡文姬。」
「就是你重金贖回的賢妹?回來了麼?」卞氏說話有點酸味。
「已回到了長安,過兩天就來鄴城。」
「你打算怎樣安置她?」卞氏狡黠地問。
「讓她先在銅雀台住下才作打算。」曹操避開卞氏眼神。
「你不會又把人家的老婆據為己有吧?」卞氏進一步逼問。
「不會,不會,她是我大漢才女,是伯喈的親閨女啊!」
這時,曹丕來向父母請安、曹操讓他看《胡笳十八拍》,曹丕看後說:「寫得不錯!體裁類似離騷,文有氣,清濁有體。」曹丕見父母討論著蔡琰,借故告辭了。
「夫人,伯喈明珠暗投,招致身亡,兒子早歿,女兒被擄,宗室無後,我把文姬贖回來,另嫁漢人,以延續蔡氏香火,人選我也想好了。 此外,蔡邕是文學巨匠,我朝文庫怎可以沒有他的作品?而修編典籍,最理想的人就文姬。」
卞氏總算識趣,剛才只是略作潑酸,正色問:「你打算把文姬賜配誰家男子?」
「董祀啊!早前你問我為甚麼派他去接文姬,我說到時候你就知道,其實我是要讓他們多些接近,培養情誼,何況董祀是蔡邕同鄉兼門生,文姬是她的師姐。」
鄴城冬月雖然還未下雪,銅雀台已是寒意沁心,蔡琰素服素妝步入暖閣,曹操背著身看書,蔡琰走前納個萬福:「罪妾文姬拜見丞相。」
曹操故意不轉過身來,眼睛停留在書上,說:「文姬別來無恙?」
蔡琰正擬回答,曹操猛然轉過身來,目光灼灼,仔細打量這位心中的白月光,暗自歡喜,十二年風沙竟然沒有在臉上留下深刻印記,細白肌膚如寒冬冰雪,比少女時多了一分嫵媚,不禁稱道:「胡地多年,竟不損卿半點顏色!」
「風霜早已蝕骨,罪妾如今僅存一副皮相,丞相謬讚矣!」
曹操想起當年共賞曹娥碑拓片時,蔡琰猶未婚嫁,及後她夫死父喪,自己流落胡地,屈指年華大概三十有二了,內心不無感慨,柔聲說:「文姬何罪之有?」
「妾去國十二年,胡不歸啊!」蔡琰暗自惶恐心驚。
「往事已矣,逝者如斯夫!」曹操衣袖一揮,信手拿出《胡笳十八拍》謄本:「文姬不愧為我朝才女,班超亦不過矣!,但願你不要埋沒才學,協助修撰《後漢書》,繼承令尊遺志。」
「妾何德何能,焉敢擔此重任?」蔡琰婉言相拒。(歷史上她沒有參與修撰《後漢書》,只是一場美麗誤會)
「朝廷刻下整理典籍,文庫之中豈無令尊之文?,惜遭董卓一把火,焚燒殆盡,操每念及此,常夜不能寐,未悉文姬尚有餘册可供充盈文庫?」曹操語帶誠懇。
蔡琰聽了,眉毛揚起,黑瞳中盡是光彩,說:「妾蒙家父授文,始於垂髫,刼後文章全失,幸妾尚熟記四百篇,能一字不漏。」
曹操大喜,命人取出文房四寶,請蔡琰默寫《月令章句》,果然一字不漏,叫道:「文姬豈止才女,實女神也!」曹操又說:「文姬你且留在銅雀台,專心默寫令尊四百遺篇,我每天到來收取!」不知從甚麼時候開始,曹操的眼神從愛慕變成了敬佩,又從敬佩變成了凌厲,他對她的態度起了微妙轉變。
蔡琰最初還以為可以返回長安慢慢默寫,如今滯留銅雀蘭閣,猶如困於囹圄,雖然明知曹操以修典之名強留自己,縱有百般不願,惟有無奈答應。